虽然拥有强大的明星阵容，“茉莉”仍然两年“不开花”（图片为剧组2003年5月向本报提供）
　　

　　□本报记者　李宏宇
　　
　　有多少人还记得《茉莉花开》？这部2003年6月杀青的电影，到了2006年初，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发行。
　　制作阶段，《茉莉花开》几乎一帆风顺——在审查上没有遇到任何问题，早早就拿到了公映许可证；它也不是默默无闻的小制作，成本近2000万元；它身上充满各种新闻点，不但有章子怡、姜文、刘烨等大牌明星坐镇，也是老牌影星陈冲在好莱坞一段起伏之后重归内地的作品……几乎从任何角度来看，电影院里迟迟不见“茉莉花开”都没有道理。却也正因为如此，它成了中国电影业中有趣的特殊“病例”，可以放上解剖台，用以考察具有中国特色的电影发行领域。
　　
　　奇招一：勇斗《十面埋伏》余威
　　《茉莉花开》的主要投资方有两家，一是北京万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一是世纪英雄电影投资有限公司。世纪英雄与金英马影视文化公司之间有一笔未偿债务，便将这旧账折为“金英马”的投资；而保利华亿影视文化公司亦投入了较小份额的资金，这已是他们惯常的做法。
　　“世纪英雄”持有影片在中国大陆地区的版权经营权，“万基文化”则拥有除此之外在世界范围的版权经营权，这两家公司各自经营影片版权所获得的收入，将依据四家投资方的比例来分配。2003年初，电影还在拍摄中，它的市场价值已经被看好——一家音像出版公司以780万元的价格，向“世纪英雄”购买了音像版权，而且600万元的首期付款很快到账。他们只要等待《茉莉花开》在国内上映，就可以发行DVD影碟。
　　按照国产电影的惯例，新片首先向大型的国际电影节投石问路，若能获选甚至获奖，对影片的国内市场会有不小的帮助。按制片方对媒体公布的说法，2004年5月，《茉莉花开》才完成后期制作。这早已错过了柏林，也赶不上戛纳。而当年9月的威尼斯，有来自“万基文化”的一个说法：电影节主席马可·穆勒来北京看过了影片，有意邀请，不过同时希望主角章子怡担任影展评委，但章的档期错不开，无法前往，此事就此作罢。
　　《茉莉花开》的首次公开亮相，选择在2004年5月的北京大学生电影节，一个月后，它在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得评委会奖。此时，同由章子怡主演的《十面埋伏》已定于2004年8月公映，片方想了一记奇招：跟在《十面埋伏》上映两周后发行，与《十面埋伏》的余威斗一斗，或许对票房能有很好的带动。片方与上海联合院线的投资人吴思远、总经理徐小平商谈，得到赞同。随后在《十面埋伏》北京订片会上，他们又广泛接触全国院线商，得到的普遍反映是“风险有，但确属奇招”。
　　但谁来挑头使这个“奇招”？“世纪英雄”理应操办国内发行，但这家如今业务陷于停顿的公司，当时已经出现一些问题。“万基文化”虽然获得了国产电影发行业务的执照，却尚未具备相关人力。这个“奇招”被耽搁起来，机会稍纵即逝。
　　2004年6月，押下600万，却迟迟不见公映、也拿不到影片的音像出版商，彻底失去了耐心，与“世纪英雄”签署了退片协议。
　　
　　奇招二：专供打包搭配
　　国内音像出版商退货，似乎并没有影响“万基文化”的心情。他们担心国内上映与音像发行之后，盗版的出现会影响海外版权的销售，也希望首先卖出海外版权，找好一个时间差，再做国内发行。
　　2004年11月，在洛杉矶的“美国电影市场”活动上，万基文化与一家美国发行商签妥销售意向。12月，该发行商携律师到北京，用一周时间敲定合同细节，以600万美元价格购买《茉莉花开》的全球发行权（搭售了“万基文化”的另一部影片）。
　　这类交易的惯例，是买方付30％定金，卖方着手准备合乎对方技术标准的拷贝、字幕等材料；买方收到材料并验讫，再付30％；尾款则按双方商定在某一时间付清。到真要付款时，买家“含糊”了，“万基文化”在未收到首款情况下制作了拷贝材料送至作为中间方的美国某洗印厂，买家迟迟不去验收。“很可能是对方的资金链出问题，”万基文化一位相关人士推测，“这样的公司自己没有多少钱，要靠贷款，或者再找它的下家募得资金。”
　　这一拖，到了去年4月，“万基文化”去美国诉诸法律，到7月，终于与该发行商解除了全球版权合约。同时，他们在美国继续寻找新的买家，但“这时候不少大公司都去了戛纳”。这一波折显然使《茉莉花开》损失不小，据“万基文化”称，之前有欧洲片商欲以80万欧元价格，购买该影片的欧洲发行权，而“万基文化”因为意在一次性卖断全球发行权而未予考虑，坐失良机。在这单合同解除的月内，“万基文化”即将影片的日本发行权售出。日本方面在影片后期制作阶段就多次洽谈买片，而这时候“新鲜劲儿已经过了，也有更好的电影出来”。成交价格比当初下滑了“一半左右”。
　　在国内，2005年初“世纪英雄”将《茉莉花开》的国内院线发行权作价550万卖给了“保利华亿”，后者曾做“五一”档期公映的计划。但因为“保利华亿”只付了150万定金而没有后续款项，“世纪英雄”拒绝提供拷贝素材。“保利华亿”也曾希望从“万基文化”买下海外发行权，后者想“自己趟条路”，并未出让。没有拿到授权并没妨碍“保利华亿”为《茉莉花开》寻找海外发行的可能性，在销售《孔雀》、《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等影片时，《茉莉花开》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保利华亿”的打包搭配销售计划里。
　　“万基文化”名义上虽没有影片的国内经营权，却也一直为《茉莉花开》的国内发行出谋划策。去年大学生电影节放映抛出“只限女性观众入场”的炒作噱头，效果不错，于是他们想到另一条“非正常路线”：在“三八”前与妇联各省市分会协作，分地区卖断发行权。“卖断发行权是纯收入，国内能放电影的城市也就二三十个，至于当地农村市场，我们就算送了。每个城市50万卖断，20个城市就1000万，这相当于卖出3000万票房。”不过这个看上去不错的点子里有另一种成本：“对方一般都是有条件的，比如要我们捐款之类。”
　　“万基文化”的另一个设想，是自己去联系北京各单位的礼堂，租下放映场地、自己卖票，而不进任何一家商业院线。这一招近乎“离奇”了，但“万基文化”有自己的道理：“我们在制片、发行圈子里都是新人，没有‘关系’。想要自己趟条路，必须走另一招。”这种“关系”是什么？“就是人。你得认识各省院线的人，有关系，他才能给你争取上档期。同时两部片子，为什么给你不给他？”但不管怎么设想，新人毕竟是新人，难以组织起专业的人马来兑现，以上的奇招，没有一个真正得到实施。
　　去年9月，“万基文化”再赴美国，与另一家发行公司签署《茉莉花开》全球（除已出售地区）发行权的销售协议，据称这一次的买家在好莱坞“声誉相当好”，并且正在重新做发行准备。经过两年的折腾，“茉莉花开”的“香气”早已淡去多半，而今这部影片价值几何，谁也不好说。对片方而言，它仅存的砝码恐怕就是越来越红的章子怡。可到2月份，章领衔的《艺伎回忆录》又该在国内上映了。